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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四小说网 www.34txt.com,末日日常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    张依依套了一件肥大的灯芯绒外套,手抱着油污的纸袋,里面装了两块有点硬的老婆饼,抹了蛋黄而显得金黄的表皮有点开裂了——但这也是很珍贵的,末世之中稀有的糕点。她从街道边角匆匆穿过,胶皮鞋跟踏在破损的石砖路,淌过浑浊的雨后积水,在傍晚天色昏暗之时,顺着熟悉的小巷找到那约定之地——一个白日被阳光烤焦的破败的小公园,苘麻、艾草、半枝莲疯长,当夜晚降临之时,蚊虫盈盈绕绕。

    走到小公园时,月亮显露出一些模糊的影子,凭着感觉踏上那被野草侵蚀的石板路,她感到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,同时又有些迷惘,她要见的那个人,那个给了她温暖的关心爱护的男人,也许正在朝这边走过来,等下一分钟,下一秒,也许她就能看见他那有些陌生的,在月色下显得刚毅俊秀的脸庞——此刻她脑海里已经浮现出这些了,陶醉,并且些许茫然的,她感到嘴唇有些干渴,遂抱紧了手臂里的糕点——多么珍贵的糕点呀,它代表了她的心意,渴望为他带去一些愉悦的甘甜,正如他为她所做的那样!

    她记不清自己以前的经历了,在三年以前一切还没发生的时候,她是一所大学里最普通的女学生,日常应对着无穷的课业并不能称作压力,而她所烦心的无非也就是衣着搭配和遥想未来对象的模样……现在呢,她曾经的期盼,那精挑细选的小心眼病,被这个意外相遇的男人恰当的温情所淹没了,当那真正的意中人到来时,她忘记了外表以及身世所有的问题,只一心一意地沉醉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激情中。况且她又能挑选什么呢?以她目前的情况来说——一个出卖肉体来养活自己的……难道她还有其它选择吗?命运变化如此之大,她在无助之中被人从一个地方安排到另一个地方,在饥肠辘辘之时被一个愁容满面的女人所收养,她对她说:“试试吧!女孩,这没有什么好害羞的,你得填饱自己的肚子呀!”……是呀,这有什么好害羞的,难道这是一件羞耻的事情吗,在众人为着自己的生存而烧杀抢掠,她凭借自己的肉体来换取食粮,难道这有什么不对吗……?

    一年多以前,她从一个安稳的人间桃源来到此地,重新见到熙熙攘攘的人群,一张张脸微笑着面对她,为她承诺有保障的舒适的未来,和谐美满的生活在他们的口舌之间被构建。那时候她虽经历波折,但还未经人世,仍然相信这一切——而今想来,多么明显的谎言!谁能在乱世汪洋之中求得一叶舟帆,谁能于原始丛林之中求得一方木屋,所有人都自顾不暇,谁又有能力替别人的未来做出保证呢?——可惜当她懂得这些时,一切都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。在无数个凄迷的黑夜,她匍匐在陌生的男人身下,疲倦地喘息着,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狗,一条随便什么样的畜生,被人指使、辱骂,按着脖子扇耳光。她流眼泪,泪水从内眼角滑下来,又流入嘴角,干枯暗淡的皮肤被泪水吮砸得生疼,她起初品到咸涩,无尽的苦,后来渐渐麻木,变成一种无知觉的沉默。那抓着她胯部的顾客也像一条畜生,他们见她一声不吭、默默容忍的模样,心里兽欲大作,变本加厉地欺辱她——人都是这样的,很久以后她才模模糊糊意识到,如果你不能作为一个有尊严的人去反击,那么支使你的人就会愈发猖狂,愈是可怜,愈是能激发虐待的欲望,这是一种可怕的惯性……可惜直到现在,她也没能清楚地认识到这点。

    近半年来,她夹在同行的利用,老鸨的责骂,陌生人兽欲的发泄之中,而那个人,那个偶然间出现,原本也只是金钱交易的顾客,却带给了她意想不到的温情。他安慰她,同她谈话,温柔地帮她梳开头发,告诉她生活应当是向上的。他的那些柔情,成为了她暗淡生活中唯一闪烁的几点光,那时候她哭得多厉害啊!最初是茫然的,然而终于跌到在他暖意的胸膛之中,哭得一塌糊涂。在此之前,她整夜梦见同伴的死亡和尸体的诅咒,提心吊胆地生活,心里揣摩着如何痛快地解决自己的生命——就像那个同她一起从种植园来到希望基地的女孩一样,在冬日午后的阳光中,用水果刀割开自己的脉搏,微笑着惬意地离去。她原本也想要这样做的!

    他拉回了她。抚摸她的发,在她哭得昏厥时在她耳边哼一首节奏舒缓的民谣,唱得是一个女孩徘徊在榕树下思念她的爱人的故事,她记不清歌词了,但那忧郁深沉的音调使她着魔,久久不能忘怀。后来他们又见了几次面,他来找她,给她带来一些面包或者饮料。每一次他的动作都那么温柔,他带着怜惜来抚摸她的脸颊,腰部和大腿……她似乎被滋润了,将要衰亡的生命在这个男人的爱抚下重新焕发活力。如此几次三番后,她心里渐渐有了他的影子,最初是似有若无的一小点,后来在某次触动下如星火燎原,她似乎爱上了他。

    她想,为什么他的脸庞如此坚毅而又那么俊秀呢?他的立体的五官,在风吹日晒中也未能被摧毁的,属于男性的英俊……他的手,生得骨节凸出而刚正,像他的人一样,还有他说话的腔调,在哼起歌曲时尤其迷人……为什么他没有多看别的女人一眼,独独过来寻找她呢,他没有注意那些抹了妆容的,袒露胸脯的女人,他的眼睛在夜里出现,搜寻一番以后便盯住了她,难道她是他的唯一吗?——想到这个,她的心怦怦跳起来!

    这时候,西北风携着暖意吹过来,她听到树叶丛沙沙的响,草丛间有人脚步踩过,低音的轻咳,不知哪种语言微微嘟囔着,这时候她的周身静止,心脏骤然停了一会儿,她听到那人魂牵梦绕的嗓音,呼唤:“为什么大半夜的到这个地方来……你在吗?我亲爱的朋友,依依?”

    张依依转身朝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,她的嘴唇有点哆嗦了,随着月光将那人的脸部轮廓一点点勾勒出来,她感到周身的焦虑都被什么抽走,而宁静的欢喜取而代之,她心灵和身体所有的一切都向他涌去。她张口,回应:“是的,我在,亲爱的……卡斯珀!”

    他完全显露在她眼前了,见着他那伟岸的身躯,西方人立体的五官……他也望着她,温情脉脉地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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